将短片放置在更广阔的语境中,所能讨论的话题,也将变得更深远和大胆起来。

天才计划期间,我们设立了5场跨界嘉宾的对谈。他们围绕不同的话题,讨论短片所预示的潮水的方向。

这是第二篇,我们关注除了导演外,其他幕后工种的影响力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影像,无论时间长短,都不是靠单枪匹马完成的。当影片落幕画面淡出,我们常说,作为观众,要尽量在看完结尾字幕条后离场才好,因为这是对所有工作者的尊重。正是这些出现在滚动字幕中的名字,共同构造出了一个有声有色、光怪陆离的世界。

幕后所创造的,也影响深远。也许大部分的影片你只会看一遍,但那些藏在歌单里的OST,重复播放几十遍百遍却是常有的事;我们琢磨着王家卫影片里任性的剪辑,留恋其气质不凡的摄影风格,也因此杜可风的名字被长久地记住。很难说谁与谁互相成就,台前幕后,到底哪个后劲更足。

第4届NOWNESS天才计划后台

但毫无疑问,那些在幕后的创作者们,应该得到更多。

在本届NOWNESS天才计划,我们设立了“评委会特别推荐奖” , 旨在表彰当届入围作品中,在摄影、美术、音乐制作、剪辑、等某一技术环节提供创意解决方案并突出表现的部门或个人。

幕后的他们,到底是如何发力的?在传统的“导演中心制”的工作环境中,是否存在对幕后从业者一定程度的忽视和剥削?在短片中,这些同样对影像狂热的“技术”人员,是否能开启自身创作的更多可能性?幕后,会走到台前吗?

带着这些问题,我们邀请了作曲家B6,与短片导演熊小默,从二者的职业经验入手,共同探讨幕后之力的付出与收获。

B6

著名作曲家、电子音乐制作人

担任作曲的作品有

电影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、《温柔壳》

纪录片《Salvatore: Shoemaker of Dreams》、

舞台剧《繁花》、纪录片剧集《人间世》、

电视剧《无间》等。

熊小默

短片创作者和资深媒体人,编剧,专栏作家

在开始自己的纪录短片系列创作后,

熊小默在社交媒体平台获得大量的关注。

他的内容专注于设计、摄影和流行文化。

幕后的我们,是如何和导演沟通的?

B6:我参与的每个团队都有不同习惯。一般在开拍前,我会先了解导演的前作,再跟导演就剧本聊一下自己的想法,这样两个人走得会越来越近。最完美状态是我们最后非常熟悉彼此,知道对方的工作方法和风格。

我在这两年才学会一套和导演聊音乐的方式,但这个方式我说不清楚,有时候我需要用一种连乐迷都不是的状态和他人去聊,这很难。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,刁亦男执导,B6配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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熊小默:但我会发现,就算在这样理想的沟通前提下,也不能100%得到我要的东西。最近我委托了一帮年轻音乐人帮我做片子的部分配乐,本以为自己作为一个懂音乐的导演,与作曲家的交流应该比平常更顺畅。结果不是。音乐是不能被描述的。

《拍照的人:静海》,熊小默

B6:我从业到现在沟通最顺畅的经历,是为 Luca Guadagnino 导演的短片配乐。我们在音乐要求上只聊了半分钟。他说:“我需要让中年女人觉得很酷,要她们所理解的泛欧州,同时需要带一点 Bernard Herrmann 的感觉。”这几句话就非常顺畅,最后写出来的东西也没有任何修改意见。

另外有些职业本位的导演,他们相信作曲家的声誉,就完全放手,这一般是电视台的做法;也有些特别需要沟通,有明确要求的导演。

《Salvatore: Shoemaker of Dreams》

Luca Guadagnino 执导,B6配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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熊小默:我想问你个问题,我知道一些案例是配乐先行,再开始配合音乐剪辑,像Ennio Morricone 就是这样,你有这种经历吗?

B6:这是正常的方法。音乐先写好,剪辑师再根据音乐去剪片子。国内反过来操作,其实是比较另类的,出来的效果肯定不会特别好。

熊小默:我也希望自己做短片时,能尊重其他参与艺术家,但我意识到,我不能让作曲家像艺术家一样彻头彻尾放飞。

《拍照的人:静海》,熊小默

B6:我觉得最终还是回到两个字:缘分。这也许有点俗,但缘分是最关键的。也没有一个所谓行业化的沟通模版,关键是看两个人怎么协作,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。

导演中心制是一种剥削吗?

B6:关于导演中心制,我觉得因人而异。比如作者型电影,影片气质就必须要求导演中心。现在做音乐的门槛很低,我也鼓励导演去尝试一下学做音乐。我以后可以专门开个班,教导演做音乐。

熊小默:其实今年开始有一部分片子的声音真的是我自己来做,但我什么都不懂,乐器都不会的,但是我就是在剪辑软件里面做的。

我觉得如果对导演来说,有一个重要的自我表达价值的项目,导演中心制无可厚非,导演不需要考虑其他参与项目者的想法。广告另算。

《拍照的人:远足》,熊小默

B6:每个人的电影观和音乐观都不一样。如果我和导演有不同意见,我会听导演的,但尽可能把自己的理由如实说给导演听,希望说服导演。

像电影工会,它能保障绝大多数人所做的符合规则的工作能够得到相应回报,但我觉得以这个作为工作准则,会让自己变得工匠化。

我做音乐有时是废寝忘食的。因为我的目的不是为了服务这个导演,而是为了服务这部电影,希望这部电影在艺术上的价值可以更好。该超时工作的时候,我还是会通宵。 

《繁花》舞台剧,马俊丰执导,B6配乐

熊小默:我觉得对于创意和艺术型的工作来说,用工会那套规则是很难限制的。

B6:我相信痴迷于任何艺术的人是不会计较自己一天工作多少小时的。但话说回来,这种保障也是一个制度化的体现,也是需要的。就很矛盾。

幕后影迷:我们从哪来,会到哪去?

熊小默:我被大家知道的主要职业身份一直是杂志人,但恰恰我在做杂志时,我就是作为业余的身份转行进来的。我在很多事上都是个圈外人,搅局者。

之所以从杂志人变成了短片导演,一部分要追溯到青春期时。我受MV文化影响很深。我小时候看了很多MV,一天16小时、18小时,只要我有电视,我可以一直这么看下去。有些比较实验的,当时看不懂,但晚上睡觉时会翻来覆去地想那个 MV 在讲什么,那时又对摄影感兴趣,所以这两个爱好在某些节点上,连接起来了。

当我17年开始做短片,进而为品牌拍广告时,我脑海里出现的参考是MV,包括我现在做一些叙事性的内容,或纪录片的时候,找到的参考其实也是MV。

《拍照的人:静海》,熊小默

B6:我小时候喜欢电影比喜欢音乐要早。当时80年代末期,上海的很多家庭都有些亲戚朋友能从广州搞到一些录像带,都是没有封面的、空白翻录的VHS,一般分A、B面。A面是写了名字的电影,B面是些不方便写名字的电影。

我在暑假里就看了无数这样的录像带,尤其是B面,所以对很多香港恐怖片和B级片印象深刻。甚至一度在我的理解里,如果没有僵尸或断头、肠子飞出来的场景,我就觉得不是电影。至于文艺片,要到我长大懂事之后才有能力去看。

所以在我脑海里一直有一个跟电影相关的种子,如果有一天有机会可以做电影配乐,我想做的是那种电影,但很可惜,到今天我也没机会尝试。

熊小默:说到最喜欢的导演,我喜欢法斯宾德,也迷恋昆汀,还有安哲。

《无耻混蛋》,昆汀·塔伦蒂诺

《永恒与一日》,西奥·安哲罗普洛斯

B6:我最喜欢的导演是赫尔佐格,最近喜欢的是拍《仲夏夜惊魂》的 Ari Aster。赫尔佐格确实是影响我很多,并非配乐或者拍摄手法方面,而是哲学上、世界观层面上的影响。我觉得在青年时代接触的一些东西,可能会很容易影响我们一辈子。

但在现实生活中,我不想做导演。实在要放飞去想的话,我想做血浆片的导演,因为我一直是血浆片影迷。

《白钻石》,沃纳·赫尔佐格

《仲夏惊魂夜》,阿里·艾斯特

熊小默:我现在对于做长片导演的欲望没有最开始时那么强。我可能会想当演员,因为作为演员有身体性的表达可能会有趣,或者尝试做编剧,但我也没有很深地探索过这个工种。

关于现状,关于理想

B6:一般电影配乐都会有个主题(theme)来围绕着重复出现,但让我吃惊的是中国现在的电影并没有那么讲究这件事。

有很多项目给到我的时候,里面音乐的所有调性已经贴好了。这个音乐是谁贴的,是谁来把控,其实是剪辑师。有时我会有出戏的感觉。

我觉得作曲在中国电影行业里属相当不重要的地位,从电影节奖项安排,到作曲预算和制作时间都不理想。当然,我是跟好莱坞比,希望在电影作曲方面,看到更多音乐的可能性。现在中国电影里音乐的可能性只发挥了10%的功效,还有90%可被探索。

《人世间》,秦博、范世广执导,B6配乐

事实上一般是制片人或导演去选择作曲家,但不得不说因为音乐这个文化在国内社会生活中的缺失,导致很多人并没有能力分辨作曲家所擅长的曲风,更多是一个“买名牌”心态。但这个观念上的转变并非立刻能达成。

熊小默:你说到的国内很多导演可能对音乐不太了解,和用作曲家就像用流量明星一样作点缀的心态,我很同意。感觉在中国银幕上,至少主流中,听到一个令人惊喜的音乐的机会不多,反倒是在其他工种,比如美术或DP上,容易看到这种冒险的东西。

B6:我给自己的工作定下标准:让每部作品,在至少一个方面有所突破。比如之前做的抗日题材电视剧,我尽力向导演阐述用电子音乐的可能性。很多现代音乐没被用到中国的影视里,我感觉十分可惜。电子音乐一样可以表现战争、民族、或符合主旋律。当然,在音乐里我也有野心,希望所擅长的音乐领域可用在各种途径。我也希望同行有更多这种自觉。

《萨瓦流淌的方向》,陈丹燕执导,B6配乐

撰文_Cocoonics

编辑_连旌乔 

实习生_莱斯利

排版_阿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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