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篇文章,我们谈到氧气和水是维系生命最重要的两种物质。近年来医学界不但对危重患者吸氧的看法有了很大改变,对于重症患者的液体治疗也进行了反思。

输液是现代医学治疗的重要手段,对于它重要性的理解也曾经历曲折的过程。最早的临床输液治疗可追溯至1831年的霍乱大流行,1832年苏格兰医生Thomas Latta用煮沸的食盐水注入病人静脉,补充因霍乱上吐下泻而丢失的体液,他被认为是第一位成功奠定人体静脉输液治疗模式的医生。在第一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,人们认识到创伤后的休克主要是因为血容量的丧失,因此积极使用血液、血浆来救治伤员,也因此挽救了很多士兵的生命。但是因为忽略了水和电解质的需要,创伤后肾功能衰竭的发生率很高。越南战争期间,开始应用大量的晶体液治疗休克,结果是伤员肾功能衰竭发生率下降了,但是出现水肿和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(ARDS)等问题。

1961年美国学者Shires等用同位素测定大手术前后循环血量时发现,除了患者的血容量、失血量和细胞外液以外,有一部分液体失踪了。后续的研究认为,大手术、创伤病人的循环血量和细胞外液部分进入了“第三间隙”。因此给患者补液,除了补充外源性丢失的部分以外,还要补充这部分进入“第三间隙”而额外损失的液体量。70-80年代有学者提出应该通过输液达到循环功能的“超常状态”来复苏。积极给创伤、休克等重症患者补液成为学界共识,并普遍应用于临床,称为开放性液体治疗策略。

但是这也带来了诸多问题,大量补液造成组织水肿,加重微循环障碍,伤口愈合不良;肺水肿更加明显,尤其是对于ARDS患者;肾脏充血影响肾灌注,导致急性肾损伤;肝淤血,合成功能受损;肠道水肿影响吸收功能,并导致腹内压升高;心肌水肿,心功能受损;脑水肿,颅内压升高;内分泌失调,代谢紊乱。输液可能导致中性粒细胞活化,炎症反应加剧。血管内皮细胞表面有一层由多糖蛋白复合物组成的粘稠物质,称为糖萼,对细胞具有多种保护作用。而输液可能加剧糖萼的降解,增加血管通透性。20世纪90年代初,有学者发现外科ICU的患者大部分都存在体内液体过量,且液体负荷过量的患者围术期并发症发生率和死亡率都增加。

2002年Lobo等学者提出限制性输液的概念。限制性补液可以维持较好的微循环灌注,利于组织生长愈合,减轻病灶水肿,减轻缺血再灌注损伤。近十余年来,研究者进行了一系列临床研究,比较限制性和开放性液体治疗的优劣。结果发现采用限制性液体治疗的患者急性肾损伤减少,机械通气和ICU住院时间缩短,死亡率降低,液体正平衡与患者的死亡率密切相关。由于认识到液体超负荷与发病率和死亡率增加相关,现代补液策略更加强调静脉补液的风险而不是好处。

现在的ICU医生在给重症患者静脉输液上更加谨慎,他们会采用超声等多种现代手段仔细评估患者体内液体量,通过测定患者的液体反应性和生化检查来决定是否需要输液。液体本身也是一种“药物”,它仅仅在需要时才能小心使用。

英国国家卫生与临床优化研究所(NICE)指南规定,补液疗法适用于不能通过口服或肠内满足液体需求的患者,一旦有指征,应立即停止静脉补液。这项原则不但适用于门急诊病人,同样适用于ICU的重症患者。

作者:上海市松江区中心医院急诊危重病科

盛阮妹 王学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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