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，我从学校毕业，成功拿到为之奋斗多年的博士学位，进入了现在的工作单位。弹指一挥间，当年的黄口小儿，已近而立之年。

在这样的年纪，大多数人早已洗脱身上的学生气，成了经验丰富的职场老手。顺利的话，他们或许已经在各自的领域独当一面、走上了领导岗位。相比之下，尽管工资享受了充足的“博士加成”，单位也贴心地将读博时间计入了工龄，但我不得不承认，自己只是个不折不扣的“职场新鲜人”。

相比于身边没有读博的老同学，我的工作经验要少得多；而与和我同期求职的应届生相比，我的年龄又明显偏大。当然，如果我循着人们眼中标准的“博士路径”，在学界寻求职业前景，这样的年纪初入职场也正常。但恰恰是因为我在读博多年之后，确定自己并不想谋求教职，这才恍然发现：原来博士学历不仅是一面金光闪闪的招牌，同时也可能是一种成本、一种负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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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观而言，我很难说自己这个博士“读亏了”。毕竟，如果没有这个叠加了名校光环的博士学位，我未必能找到现在这份“性价比”颇高的工作。尽管在项目组我资历最浅，但同事很尊重我这个博士。上级领导在文字工作上也对我格外器重，读博期间经受的科学、逻辑思维训练，加上常年撰写研究报告的经验，也确实让我对此较为擅长。如此种种，都是博士学历在职场上带给我的“加成”。

但是，理性的计算是一码事，倘若真能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，我很可能会在本科毕业时，作出截然不同的选择。

大学毕业时，因为成绩优异，我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拿到了在本校硕博连读的机会。平心而论，没有几个年轻人能拒绝这样一份“大好前途”。刚开始读博时，我对学术事业还是有向往、有热情的，但是，随着知识的增长、研究的深入，我逐渐发现，自己的研究领域前途并不明朗。同时，我的事业规划也日益清晰，意识到与学界相比，职场才更像是我的归宿。

遗憾的是，当我认识到这点时，读博的“沉没成本”已经太高。为了不辜负自己之前付出的一切，我别无选择，只能继续努力把学业完成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我收获了更多的知识、更高的学历，或许还有旁人的羡慕。但这一切都要以宝贵的时间为代价，也同时关闭了我可能拥有的其他选择。

职场上的“高龄新人”，也必然给我带来某些困扰。长期生活在“象牙塔”里，让我对职场的真实生态严重缺乏了解，甚至充满不切实际的想象。因此，当我初次发现业内地位颇高的单位也有“草台班子”式的管理机制，需要把很多力气费在内部沟通上时，我很不适应。与此同时，年纪大而资历浅，也会让我在许多时刻感到局促，不知该怎么做才符合自己的身份。

其实，我认真想过：如果我的追求就是找一份“高性价比”的工作，那么就算不进学界，读博也是一个很“值”的选择。毕竟，拥有博士学历的求职者在劳动力市场上相当稀少，而且不乏有一些单位很看重员工的学历。但是，如果我还希望能够在自己拥有热忱的行业工作，创造出独一无二的个人成果，那么之前的专业选择就缺少考量。

上大学后，我逐渐对编程产生了浓厚兴趣，但多少有些被自己的专业捆住。读博末期，我干脆尝试过“强行转码”，进了几家IT企业实习，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。这时，我难免会想：如果当年本科毕业时能放弃硕博连读，及时转换赛道，读一个计算机硕士，今天的生活会不会更加接近理想的样貌？

当然，过去不能重来。能拥有今天的一切，我的人生已经算是顺遂。不过，我也有一些人生经验，值得后来者参考：读博不是通往成功的万金油，也不是任何人的必选项。如果读博的原因只是“我能考上”，这样的决定恐怕未必正确。归根结底，知道心中想要什么，才能作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。

赵星焓 来源：中国青年报

2023年08月23日 08 版